Friday, November 06, 2009

欲與紐倫看齊 培養文化精英


去年一月的《時代》雜誌以「三城記」(A Tale Of Three Cities)為封面專題,打造了一個新名詞:紐倫港。

我一直懷疑,香港真的有實力與紐約和倫敦並駕齊驅嗎?不錯,三者都是港口城市、人才樞紐、金融中心,經濟發展在區內獨佔鱉頭。但說到文化質素,香港如何與前兩者媲美?要知道,從古老的阿特蘭大到今天的倫敦或紐約,所有大都會也同時是知識與文化中心──也就是精英與知識份子集中的地方。容我以偏概全吧,一個精英與知識份子集中之地,總養得起一本有質素的雜誌吧?如果說《紐約客》(The New Yorker)和《經濟學人》(The Economist)分別代表了紐約與倫敦的精英階層,我一時間還真想不出香港有哪本高質素(而銷量好)的雜誌,可以和前兩者分庭抗禮。

現居紐約的Malcolm Gladwell是個典型的intellectual。他是《紐約客》的職業寫手(staff writer),寫過三本風靡全球的書(The Tipping Point、Blink、Outliers),幾個月前來香港演講,門票竟可索價$6,000一張。最近出版的新書《What The Dog Saw》,是他從自己十三年來發表在《紐約客》的文章裏,挑出最喜歡的十九篇來結集成書。這些文章都是佳作,想知道紐約最好的雜誌達到怎樣的水平,可以從此書開始。


小問題出發 微言大義

Malcolm Gladwell的讀者都知道,這位作家最擅長「微言大義」:從一個小小的觀察或問題出發,抽絲剝繭地縷述背後因由,引人入勝。本書也貫徹了這種風格。

我很喜歡的其中一篇文章「Why Some People Choke and Others Panic」便是一例。Choke和panic都是指人們在巨大壓力下的表現失準,當中有分別嗎?原來大有文章:球手經過長期反覆練習後,發球、接球都成了本能,球怎樣來,腿便怎樣動、手便怎樣揮,完全身念合一,不必細想,一氣呵成。可是一旦緊張起來,便再也不能揮灑自如,動作僵硬一如新手,最後一步步落後比賽──這是”choke”。飛機失事時,機師腦中一片空白,只餘本能反應(如在黑暗中尋找光源),無法集中精神逐一執行飛行指令,結果墮機身亡──這是”panic”。”Choke”是指忽然失去本能反應,結果無法流暢地完成所需動作;”panic”則是指只剩下本能反應,結果無法執行曾經學習過的動作。經驗越多,發生panic的機會越少,但卻不能阻止choke的發生,結果不少運動員,包括世界一流的好手,都因為臨場失準而飲恨。討厭的是我們無法「選擇」在什麼時候會choke,什麼時候會panic,結果在壓力下束手無策。

還有不少文章,顛覆我們的常識。比如人們以為火箭「挑戰者號」升空爆炸實屬意外,但作者細心研究後發現,這不是個別失誤事件,而是一連串看似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同時發生所釀成的悲劇,是制度問題;又如大企業迷信人才,不惜一切招攬及留住明日之星,結果卻縱容出一群狂妄之徒,招致滅亡,Enron就是其中的表表者。


投身廣告被拒 寫作一嗚驚人

眾多文章裏,最感動我的,是作者那短短的幾頁自序。Gladwell說,他從來沒有想過當作家,一心當個廣告人。畢業時,他投考過十八所廣告公司,結果被拒絕了十八次,寫作乃不得已的出路。誰會想到,他後來竟憑一支筆名成利就?他尊重寫作到一個地步是,為了求真,他可以在寫choke & panic那篇文章時,登上小型飛機,要求機師重演小甘迺迪墮機前的動作。我想起書中一篇講「天才」與「大器晚成」的故事:某人在三十歲那年決定放棄薪高糧準的律師工作,開始寫作,結果熬了十八年才一鳴驚人。如果同樣的故事發生在香港,我想像不到主角會承受多大的社會與家庭壓力。香港曾是一個充滿活力、容許失敗、鼓勵「馬死落地行」的城市,但從什麼時候起,我們的社會開始害怕轉軌、不再包容主流以外的選擇、人們拒絕冒險?這可會是香港失去動力的原因?如果有一天,香港出得了一位Malcolm Galdwell,我們就真的距離「紐倫港」不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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